三年时间,七个城市,十份工作——这是来自安徽省宿州市灵璧县的90后农民工魏胜一的打工“履历”。与其说是工作,不如说是漂泊。
问卷调查和调研均发现,在以80后、90后为主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中,这样的“工漂族”并不是个别现象。
专家分析,就业“高流动性”与“短工化”是“工漂族”的典型特征,这也成为近年来用工荒愈演愈烈的一个重要原因。“工漂”现象,折射出新生代农民工就业需加强服务引导、一线劳动者收入增幅有待提高、城市“新二元结构”亟待打破等一系列重要问题。
走近“工漂族”:潇洒还是无奈?
“这根本不是打工,更像是旅游”。魏胜一的家人这样评价他。高中毕业后出门打工这三年来,他足迹遍及广州、深圳、宁波、萧山、上海、合肥、泉州等全国各地打工,从事的十个工作中,横跨制造业、零售业、餐饮业等多个行业。最长的一段工作时间不到5个月,最短的只有一星期。
中国社科院劳动与人力资本研究室主任都阳认为,新生代农民工流动性高,除了他们受教育程度较高、职业期望值比父辈高外,也与当前劳动力市场的供求关系变化有关。正是由于劳动力资源短缺的问题越来越明显,新生代农民工就业时有了更多的选择,导致其更换工作的频率加快。
更多就业选择,并不意味着更多收入。魏胜一说,他没赚到什么钱,这两年不仅没给家里寄钱,反而要父母贴补了他两万多元的路费和生活费用。
虽然赚不到钱,但“工漂族”的花费可不少。魏胜一说,他喜欢玩网络游戏和聊天,经常和老乡相约在网吧里玩通宵,“除吃喝外,生活费用主要是上网费用和通讯费用,手机差不多每半年换一次”。
看似“潇洒”,其实无奈。一方面,“年轻气盛”的他们不甘心安于现状,对收入的不满让他们不断寻找新的机会。另一方面,限于自身条件和就业岗位的低层次,其提高收入的愿望面临现实困境。在以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为主的调查对象中,有近四分之三的农民工去年净收入不超过两万元,有23.4%的人对工作表示“不满意”,但绝大多数的人今年依然选择在外打工。
“工漂族”就业心态日益多元
少小离家、游移无根的“工漂族”,有着怎样的就业心态?记者采访发现,存在这么几类:
其一,“盲目尝试”型。今年春节后,来自安徽阜阳的90后农民工彭良从上海一家快递公司辞职了,结束了这份为期仅半年的工作,想跟着老乡先去学个厨师。而这已是他两年多来在上海的第四份工作了。他说,不断换工作的原因,一是对目前的收入不满意,其次是想趁着年轻多在几个行业里干干,以便能好好学习技术。不过,他告诉记者,到目前他还是没想好自己以后要干什么。
其二,“一心赚钱”型。老家在山东菏泽农村的王美今年没回老家过年:从去年腊月十三到今年正月初十的20多天时间里,他以临时工身份在上海一汽车企业做车间钳工。“春节期间有高工资啊!”他得意地算给记者听:“除夕之前每天110元;大年初一至初三每天330元,初四至初八每天220元,夜班工资是每班55元。”打一个“春节工”,除去生活费,净挣4000元,这让他感觉很值。很多年轻的农民工进城打工,看重的是城里能赚到比老家种地更多的钱。
其三,“着眼长远”型。“城市毕竟不一样,收入是一方面,更重要的是机会多、发展空间大。”来自安徽省亳州市利辛县的王帅帅告诉记者。相比于很多同乡,他的条件要好得多,父亲在老家做生意,家境殷实,但高中文化的王帅帅还是选择到大城市“见世面”、“长见识”。
不管是茫然还是清醒,冲动还是理性,很多新生代农民工与“农村”的距离日趋疏远。问卷调查显示,52.2%的受访者丝毫没有务农经历,在15岁~30岁的农民工中,无务农经历者更高达55%。
“这样漂来漂去像个游民,毕竟不是长久之计,我也渴望有固定的工作和生活,但不管怎样,我不想再像父母这一代人那样在农村种田了。”90后农民工魏胜一说。
事实上,农村也已经没有留置新生代农民工的物质依托。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的一份报告显示:16岁~25岁的90后农民工中,41.4%没有承包地、36.4%没有宅基地;26岁~30岁的80后农民工中,35.4%没有承包地、33%没有宅基地。
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学研究所所长文军说,与上一代农民工相比,新生代农民工对农村和土地的感情要更为淡漠,在城里安居乐业、做城里人已成为他们新的憧憬。
应对“新工荒”需正视“工漂族”的诉求
虽然“工漂”的出现有其时代背景,但不可否认,这一现象对当前的用工荒而言是雪上加霜。不少企业主反映,工厂每周都有人进进出出,很多人在辞掉上份工作后并未迅速展开下份工作,由此形成了一个“高不成、低不就”的待业群体,放大了用工缺口。
要有效应对“用工荒”,必须正视“工漂族”的诉求。记者调查发现,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诉求非常多元,尽管收入还是影响其工作满意度的最主要因素,但打工的目的绝不是单一的“挣钱养家”。其职业诉求与现实境遇存在四大落差。
落差一:当前农民工的实际工作强度较大,与其期望值存在巨大落差。
问卷调查显示,被访农民工中,42.2%的人每天实际工作8小时以上,48.6%的人每周需要加班,有10.8%的人每周加班时间在16小时以上;而期望加班的人却只有11.2%。期望越高,失望越大。“太累”成了继“收入”之后、农民工对工作不满意的第二因素,比“没前途”的负面影响还大。
落差二:新生代农民工对精神生活的需求丰富多元,而现实工余生活显得单调。
与老一代农民工不同,新生代农民工对精神层面的需求远高于其父辈。来自云南楚雄、26岁的祝森平在江苏昆山的一家电子厂打工,他抱怨说,单位从未组织过集体活动,工作之余的主要娱乐就是上网,“不开心”。
不少新生代农民工渴望能“过得更多彩”;但调查显示,农民工所在单位经常组织集体活动的比例不到20%,多数人娱乐活动除了上网,就是聚餐、看电视、打牌。
落差三:新生代农民工提升职业地位的意愿比较强烈,而现实中,其职业流动呈现“水平化”。
成为创业者和管理人员是很多新生代进城务工者职业发展的意向,但农民工就业的“短工化”同时还伴随着职业“水平化”,即无论是在用工单位内部,还是通过跳槽在用工单位之间转换,其职业地位都难有实质性的提高。调查显示,超过三分之一的农民工在上一份工作期间,在薪酬待遇、技术等级、管理地位等方面没有新的收获,在职业地位上获得提升的少之又少。
落差四:逐渐脱离土地的新生代农民工已开始将自己的未来放在城市,但严格的户籍制度和高昂的生活成本阻碍着他们的城市梦。
调查显示,在以21岁~30岁务工者为主体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中,65.3%的子女长期在老家,长期在身边的只有33.1%,而子女在务工地读书的就更少有了,只有13.7%。
如此落差之下,“迁徙复迁徙,工漂还工漂”的局面便难以避免。
“短工化的‘工漂’倾向对新生代农民工和用人单位都有不利影响,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政府、企业、社会和农民工自身一起努力。”上海农民工联席会议办公室负责人赵建德说。
帮助新生代农民工真正融入城市,是一个重大而迫切的问题。民政部在今年年初专门出台《关于促进农民工融入城市社区的意见》,要求构建以社区为载体的农民工服务管理平台,做好农民工社区就业服务工作,保障农民工参与社区自治的权利。
业内人士认为,当务之急是要规范就业环境,提高劳动者收入,并促进住房保障、教育、文化等各类公共资源的公平分配。
而一些企业管理人员也表示,希望新生代农民工能够学习父辈认真、负责和踏实的就业态度,“其实,用工荒意味着劳动力市场向卖方的转变趋势,新生代农民工当抓住机会,找准定位改善自身命运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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